第四十八章 英雄老德顺
老德顺和乡亲们送到村口,冲着陈子锟的背影喊道:“陈司令,酒还沒喝完呢。“
“温上,等我回來再喝。“远远传來陈子锟的声音。
下马坡,顾名思义,道路难走,骑着大口牲到这儿都得下來牵着走,这村子距离龚家村不算远,二十里地骑骡子很快就到,但游击军的将士们并不直接去那儿,他们抄近路堵在下马坡和县城之间,伏击小鬼子。
队部骑上了骡子,机动能力大大增強,很快进⼊预设阵地,把骡子赶到远处洼地里歇着,战士们趴在山坡上,架起机关

和掷弹筒,只等小⽇本进⼊埋伏圈。
远远的,一队士兵开了过來,队形稀疏,如同撒在路上的羊屎蛋,陈子锟眉头一皱:“怎么是皇协军?”
皇协军是⽇本人在占领区组织的伪军队部,战斗力很差,无法单独执行任务,看來小鬼子是真被打怕了,不敢自己出城,就让这些炮灰來送死。
“打不打?”陈寿问。
“打,蚂蚱再小也是⾁。”陈子锟一声令下,掷弹筒先开火了,轻机

跟着一通扫

,伪军丢下七八具尸体,落荒而逃。
弟兄们冲上去,将尸体上的

支弹药解下來,凯旋而归。
陈寿问“去哪儿?”
陈子锟道:“回龚家村,酒还沒喝完呢。”
众人骑着骡子呼啸而去。
远处小山包上,一个背着粪篓子的农民困惑的看着游击军骑兵们掀起的烟尘,嘀咕道:“按说解了下马坡之围,该去那儿邀功请赏啊,怎么又转回去啊,真是行踪不定,神出鬼沒。”
这人是乔装打扮的夏景琦,要让皇军重视自己,必须拿出点真章來,早年夏景琦也是做过督军公署参谋副官的,肚子里的花花肠子多得是,他向竹下大佐献策,使用连环计将游击军歼灭,今天出派來这股皇协军就是送死的,一來⿇痹游击军,让他们更加骄狂从而丧失戒备,二來引蛇出洞,可以侦知对方的下落。
游击军回到龚家村,一下午的功夫,歼灭伪军一部,大涨威风,添酒回灯重开宴,正好连上晚饭一起喝,陈子锟回到座位上继续喝酒,小娥杀了只

,大婶子们帮着拉风箱烧火炒菜,大把的红辣椒放在热油里煸香,乡下土菜辣子

,味道绝对正宗。
陈子锟一摸⾝上,烟盒空了,打游击沒有补给,这是他最后一包烟了,老德顺把自己的小⽟石烟锅子递上來:“尝尝这个。”
铜质的烟锅,⽟石烟嘴,下面吊着一个刺绣的烟叶荷包,做工精细,烟油沁润,吧嗒吧嗒菗两口旱烟,陈子锟赞道:“够劲!”
“喜

就送你了。”老德顺豪慡无比。
“那怎么好意思,君子不夺人所爱。”陈子锟连忙推辞,看得出这烟袋跟了老爷子几十年,怎好据为己有。
老德顺道:“陈司令客气了,我老汉⾝子骨不行了,不能扛

打仗了,能供应司令菗烟,那就是我的贡献,你千万别跟我客气。”
陈子锟见盛情难却,只好接受,踅摸着拿点什么回赠老人家:“要不给你一把

吧。”
老德顺道:“我老眼昏花,有

也打不准,⽩瞎一杆好

。”
陈子锟道:“有了,给你这个。”
说着拿出一枚⽇本造小甜瓜四十八瓣手榴弹來。
老德顺眉开眼笑:“这个中。”
陈子锟教他如何使用,老头子牢记在心,将手榴弹小心翼翼放在褡裢里。
一场酒喝的天昏地暗,乡亲们拆了门板,在院子里搭起铺來,供游击军的将士们休息。
…
南泰县城,四门紧闭,维持会紧急出动,连夜抓捕了四个给游击军通风报信的县民,醉仙居的林老板也在其中。
老县衙院子里,狼狗虎视眈眈,火把哔哔剥剥的燃烧,林老板睁开被⾎糊住的眼睛,看见夏景琦站在面前,嘴角挂着笑容。
“林老板,你敢给游击队通风报信,不怕皇军

毙你么?”夏景琦慢悠悠的问道。
情知必死无疑,林老板也沒啥好顾忌的,呸的一声,带⾎的唾沫糊住夏景琦的一只眼。
夏景琦大怒,菗出手

推上弹子顶住林老板的脑门,咬牙切齿,却沒扣下去,林老板怒目圆睁,丝毫无惧:“开

啊,陈司令会替我报仇的。”
“哼哼,我偏不打死你,等把姓陈的逮住,让你死的甘心。”夏景琦收了

,拿出手帕擦擦眼睛,副官颠颠的跑过來:“夏司令,太君找你。”
夏景琦赶忙整理军装,來到竹下联队长面前,竹下大佐筹划这次行动已经很久,几次三番故意打败仗,就是为了纵容敌人的骄狂心理,现在已经摸清了游击军的具体位置,就要倾巢出动,一劳永逸的解决问題。
“夏桑,这次行动,你的依然打头阵的⼲活。”竹下大佐道。
夏景琦啪的一个立正:“是!”县城南门打开,先是一队伪军开出來,⾜有三百多人,然后是二百多⽇军,竹下联队的正式编制应该在三千人以上,可是经历残酷的北泰战役后只剩下五百多人,一直沒來得及补充,这么少的兵力要防守整个江北地区,实在捉襟见肘,这二百人还是竹下大佐想尽办法从各处临时菗调來的,就是为了活捉陈子锟。
队部衔枚疾走,静悄悄的行进在夜⾊中,油漆剥落的90铁帽在月光下闪着幽光,竹下大佐骑了一匹⾼大的⽇本军马,四个马蹄都包了软布,走在田埂上一点声息都沒有,夏景琦骑了一匹黑驴跟在旁边,⾜⾜比太君矮了两个头,他时不时用⽇语向大佐介绍,这条路通往何方,这片⾼粱地占地多少亩,那一片坟头是谁家的祖坟。
竹下大佐赞道:“夏桑,你的南泰很

悉的⼲活。”
“那是,那是,我是本乡本土人士。”夏景琦点头哈

。
队部开到距离龚家村还有二里路的位置,竹下大佐下令队部原地休息,吃⼲粮,喝⽔,十五分钟后展开突击。
…
老德顺打年轻的时候养成早起拾粪的习惯,天不亮就挎着粪篓子出村了他怎么也沒想到,这个习惯给他带來了杀⾝之祸。
乡间小路两旁,野花沾満露⽔,老德顺时不时停下将羊屎⾖捡进篓子里,不知不觉走出去一里地,忽然路旁窜出两个⾝上披着野草的汉子,将老头死死庒在地上。
“是个拾粪的老头。”有人道。
紧接着老德顺被揪了起來,连推带搡拉到一群人面前,老头定睛一看,顿时⽑骨悚然,⽇本子竟然摸到村口了!
站在他面前的是竹下大佐和夏景琦,以及联队的参谋们,军刀铿锵,领章上星徽闪烁,⽇语哇啦哇啦说着,夏景琦跟着翻译:“老头,游击军在村里么?放老实点啊,敢说半句瞎话,活剥了你!”
老德顺明⽩,小鬼子不会无缘无故摸过來,他们肯定已经掌握了报情,就算自己赌咒发誓咬死口说游击军不在村里,也

本糊弄不了他们,老人家活了七十年积累的人生智慧这一刻派上了用场,他磕头如捣蒜:“饶命啊,我说,我说,游击军就在村里,昨儿个还把俺家的小猪给宰了吃⾁呢,这会儿都

尸呢。”
夏景琦翻译过去,竹下大佐极为満意:“老头,你认识陈子锟的么?”
“认识,咋不认识,老⾼的个子,两把盒子炮左右开弓,人都喊他陈司令。”
“所噶…哟西。”竹下大佐和部下们

换着欣喜的眼神,踏破铁鞋无觅处,终于可以擒获这条大鱼了。
“打

的不要,悄悄的进村,活捉,一定要活捉,你的明⽩?”竹下大佐给夏景琦下了死命令。
“那必须的。”夏景琦回答的毫不犹豫,又问老德顺:“陈子锟住谁家?”
“村西來喜家,门口一颗歪脖子枣树,我带你们去。”老德顺自告奋勇,恭顺的态度博取了众人的信任,扭着他的两个家伙松开了手。
老德顺整理整理⾐服,笑笑:“走吧。”手伸进了褡裢袋,暗暗拽住手榴弹上拴着险保销的⿇绳扣。
“老东西,你掏什么!”夏景琦最为机警,厉声喝问。
老英雄笑呵呵从褡裢袋里拿出一颗滋滋冒烟的⽇造九七式手榴弹來,快步冲向竹下大佐,嘴里喊道:“小鬼子,爷爷带你们见阎王!”
事发突然,想阻拦也來不及了,老德顺手持手榴弹冲⼊敌阵,一名参谋及时护在竹下大佐面前,夏景琦动作倒是最⿇利,一头扎进了路旁的⽔沟。
手榴弹炸响了,四十八瓣预制破片四面八方横飞,挡在竹下大佐面前的参谋当场被炸死,大佐也未幸免,被气浪掀出去老远,伸手一抹脸上,一颗眼珠子吊在外面。
跟随大佐左右的参谋们死伤累累,遍地哀号,老德顺当场牺牲,⾎洒村口,灰头土脸的鬼子兵们冲上來用刺刀猛戳他的遗体怈愤,路边沟里,夏景琦狼狈不堪爬了出來,急忙蹿到竹下大佐面前:“太君,你的负伤大大的。”
竹下大佐劈面给了夏景琦一个耳光,这个狡猾的支那人似乎有着军⽝一般的嗅觉,从來不会负伤,和他在一起的皇军倒是经常死伤,看來此人绝非皇军的祥瑞啊。
“快快进攻!”竹下大佐子套军刀,指向晨雾中的龚家村。
陈子锟在睡梦中听到一声炸爆,一个鲤鱼打

跳了起來,外面哨音响起:“小鬼子來了,都快起來!”
游击军的将士们和⾐而卧,枕戈达旦,一声令下全都爬了起來,各持武器听候命令。

声从四面八方响起,看來敌人已经将龚家村团团包围了,陈子锟当机立断:“上围子,死守!”
龚家村不大,百十户人家,早年土匪肆

的时候,龚老太爷出钱在村子四周拉起一道土围子,外面还有壕沟,时隔多年,抵御土匪的围子成了抗击⽇寇的长城。
战斗,在黎明打响,老德顺用他的生命,为游击军赢得了极为宝贵的五分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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