屈原点头：“嗯，不错不错，难得你小小年纪，倒知
战之礼。来来来，⻩歇，你与他年纪相当，你来行此赠⽟之仪。”⻩歇正拿手帕捂住鼻子止⾎，听到屈原的吩咐，只得満脸气愤地站起来，将手帕往袖中手了，然后退后一步，拂了拂⾝上的灰尘，拱手一礼：“小子⻩歇，奉国君之命披甲持戈，
战贵军，今⽇不幸，你我狭路相逢，请允我以此美⽟，问候阁下。”芈月也退后一步，拉平⾝上的⾐服，拱手一礼：“下臣芈月，奉国君之命披甲持戈，与勇士狭路相逢，有负国君之托，非战之罪。虽然被俘，却断不敢归降，请置我于营，候寡君将我赎回。愿来⽇沙场，能与勇士再决⾼下。”
⻩歇拿下
前挂着的⽟，递给芈月。芈月看到⻩歇递来的⽟，犹豫一一下，把自己的⽟也摘下来递给⻩歇：“受之琼玖，还以荆⽟。”
周朝时诸侯时有征战，两军
战便会有胜败，败方自然会成为俘虏。然则俘虏亦有贵
之分，所谓“刑不上大夫，礼不下庶人”便是刑刀不上贵族⾝，仪礼不对庶人行。若是遇到国君败逃，君权神授，不是为臣下者可以执戈相向的，哪怕是敌国的追击方也会让开道路，让国君逃走，否则即为失“礼”若是遇上贵族被俘，则胜方会先送上一方⽟佩，以示对下面失礼的行动表示歉意，而被俘方也将自己⾝上最贵重的⽟佩赠以还礼，暗示自己的⾝份会有⾜够的赎金，请求得到有礼的善待。而若是普通兵卒，自然是没有⽟佩没有礼节，耝绳一系脖子，不是给战胜者为奴隶，便是拉到贩奴市场上换钱。虽然这种孩子装大人的“礼仪”更象是游戏，但贵族的礼仪，便是在这种游戏似的行为中得到加強。所以在这个时代，贵族从生到死“礼”字渗透着方方面面，就算不是奴仆成群华服锦⾐，到沦落荒野时，仍然可以自举手抬⾜中看出一个人的出⾝贵
来。芈月
子虽野，但这个礼字上却是如吃饭觉睡一般习惯，更兼她如男儿，喜
征战，这等征礼之仪，自然也在⽇常游戏中学得十⾜。两人手碰到一起，男孩和女孩的手大小不一样就看出来了。⻩歇好奇地拿起芈月的手比着：“奇怪，你的手好小啊！”
芈月羞红了脸，用力菗回手大声反驳：“小什么小，总有一天我的拳头会比你更厉害。”
⻩歇翻了个⽩眼：“哼！”
芈月也翻了⽩眼：“嘿！”
屈原乐呵呵地看着这两小儿煞有介事地一来一往，却又不噤露出儿童天
来，也不由地笑出声来。芈月听到笑声也脸红了，看着滚落一地的竹简，也知道自己行为鲁莽，连忙装回大人样，向屈原行了一礼：“小子无礼，撞翻先生书箱，还请先生恕罪。”
屈原抚着长须：“呵呵，好、好。”
⻩歇扭过头去，蹲下来收拾书简，芈月讪讪地蹲下去和⻩歇一起收拾竹简，方才拾起一卷，便被⻩歇劈手夺去。
芈月也不恼，又拾起一卷竹简递给⻩歇。⻩歇再恼也不好继续这样无礼，只沉默着接过，表情却没有平复。
芈月刚开始见自己闯了祸又跑不掉，心中原有怯意，想等莒姬来救。此时见平安无事，但子便又大了起来：“先生，您是来见大王的吗？”
屈原点头：“是啊。”
芈月眼珠子一转：“那您会经常进宮吗？”屈原点头。
芈月一指⻩歇：“那他呢？”
屈原看了⻩歇一眼：“他是我的弟子。”
芈月又问：“他也会经常进宮吗？”
屈原笑了：“是啊。”芈月也笑了，拉着⻩歇的手：“那好，我要和他一起玩。”
⻩歇别扭地一甩手：“我才不要呢。”
芈月眼睛闪闪亮地：“哎，你几岁了。”⻩歇已收拾好竹简放在竹箱中，并不说话。
芈月却一径自己说下去了：“我七岁了，你呢？”⻩歇看了看芈月，嘴角动了动想说，却想到自己还在赌气，便不再说了。
芈月得意洋洋地：“你不说，肯定是比我小了。”
⻩歇终究是孩子脾气，忍不住开口：“才不是呢…”
正于此时，楚王商⾝边的內侍奉方已经匆匆赶来，见了屈原便诧异道：“屈子如何还在这里，大王让奴婢前来相
。”芈月见了奉方，便躲了屈原⾝后，可惜躲得却是人人皆能见到，奉方见了她，也诧异道：“小公主如何在这里？”
屈原诧异：“小公主？”
⻩歇也诧异起来：“你是女的？”
芈月眼一瞪：“女的又怎么样？”
⻩歇倒讪讪地，觉得自己方才若是与一个男童置气倒罢了，与一个小姑娘置气倒显得自己没有度量：“嗯，我不知道，我不是故意和你呕气的。”
芈月眼睛一亮：“那你愿意和我玩了？”
⻩歇看着眼前的小姑娘眼睛亮晶晶的样子，不由地答：“是！”
奉方见⻩歇要拎起书箱背上，连忙伶俐地接过书箱，一边搭讪道：“屈子，这书箱中可是您新写的辞赋？”
屈原点头：“正是，此乃我去年⼊云梦大泽，采风问俗，观巫舞而得此《山鬼》之歌。”
奉方奉承道：“太好了，如此宗庙又添
神新舞，必会令我大楚更加昌盛。”一行人一边说，一边便到了章华台前，⻩歇随着屈原一步步走上⾼台，好奇地看着四周。
这章华台乃是一处极为巍峨的台阁，台⾼十丈，基广十五丈，曲栏拾级而上，途中须得休息三次，才能到达顶点，故又称“三休台”
此原是楚灵王时期，以举国之力，数年乃成，被誉为“天下第一台”时人称“土木之崇⾼、彤楼为美，而以金石匏竹之昌大，嚣庶为乐。”极言其奢华也。也唯有以楚国之強大，方能筑此⾼台。
登台远眺，天下皆在脚下，便会油然升起一种傲视天下的情绪来。
⻩歇虽然年幼，然首次登上此台，便觉得似凌云而上，有飘飘之感。此时他并没有想到，这种初次登上章华台的感动，会成为他这一生无法舍弃的执着。
在殿前稍候片刻，也平一下
息，再听得里面通报，屈原带着⻩歇和芈月在殿外脫靴而⼊。一行人走进去的时候，楚王商已经听奉方略说经过，便知道又是女儿淘气，便冲芈月招招手：“孺子，还不过来。”
芈月自知理亏，连忙跑过去坐到楚王商⾝边，吐吐⾆头先冲着他甜甜地叫了声：“⽗王——”便指望讨好卖乖可以避过责备。
楚王商笑着弹了一下她的脑门，道：“你居然对夫子淘气，实是该打庇股。”
初见君王，⻩歇本是极为紧张，但被楚王商这一下，倒弄得紧张消失了大半，不由地嘴角菗动，却极力忍笑。
芈月却已经看到了，有些生气地瞪了⻩歇一眼，可怜兮兮地看着楚王商：“⽗王，夫子都不怪我了，您就不要再找补了。”
屈原走上楚王商对面的枰上坐下，这种是四方形如棋盘大小的木制坐具，略⾼于地面，⻩歇和芈月却只是各一个毡垫跪坐。
楚王商指着芈月笑道：“屈子，寡人的小公主不错吧。寡人这么多儿女之中，只有她聪明过人，最像寡人。”
屈原也点头：“小公主虽年幼顽⽪，但此乃小儿天
，难得知兵识礼，敬文崇贤，而且聪明颖悟，臣为大王一贺。”楚王商看到屈原夸奖，甚为得意：“哦，难得屈子能如此夸奖一个小儿。孺子，快来行过拜师之礼。”
屈原一怔：“拜师？”
楚王商：“如何？”
屈原长揖：“臣，不敢为公主师。”
楚王商奇道：“为何？难道屈子也有男女之岐视吗？”
屈原摇了头摇：“臣非迂腐之人，亦不会拒绝女徒。然，臣认为，臣不能收公主为徒。”
楚王商倒有些诧异：“哦，为什么？”
屈原看了看芈月，见这天份过人的女童眼中尽是委屈和不服，心中却长叹一声，对楚王商道：“大王，⽗⺟之爱子，则为之计深远，如果大王真心喜
公主，还是不要让她懂得太多，学得太多。”楚王商闻言，有些不悦：“为何？”
屈原沉默片刻，终于沉声道：“大王，智者忧而能者劳！”
楚王商一惊，又看了看芈月，已经知道了屈原的意思，若有所思。
芈月听不懂屈原的话，却也已经明⽩自己被拒绝了，她自出生以来，从来不曾见过敢拒绝她的人，气得脸鼓鼓的。
楚王商见她如此，便叫奉方来领她出去玩耍。
芈月不待奉方来牵她，便将手一甩，跑了出去。
屈原看着芈月跑出去，轻叹一声，也令⻩歇出去了。
楚王商长叹一声：“屈子，不过是多教一小儿罢了，你何苦如此固执？” M.IｈDXｓ.Cc